只为初见
潇潇的雨,青了山,绿了水,河两岸的桃花,夭夭灼灼,如云似霞,红了满天。桃林间,蝶纷飞。嬉戏的人,极为热闹。不远处清澈的溪河里,摇曳着小小的乌篷船,身着蓝布衫的渔家女子,一边摇着橹,一边唱着江南水乡酥软甜腻的船歌。
河岸的高地上搭了个颇有气势的戏台子,戏台子正在唱着《牡丹亭》,锣鼓锵锵,胡琴咿呀,红布帘子后头,转出姿颜艳丽,杏眸樱唇的青衣花旦,细步碎碎,折扇轻摇,款款而来,声音婉转,俏丽妩媚,清澈若泉的眸子,左顾右盼见,生生的,便摄了台下诸位看官的魂儿。
台下一片叫好声起,掌声雷动。台下的人儿越发娇羞万状,水袖扬开,婀娜转身,含情脉脉的唱道: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。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…”胡琴咿咿呀呀相和,唱尽了杜丽娘与柳梦梅的柔情眷恋,唱不尽的是初衣日日苦等的寂苦。马家轩离家三载有余了,临走时家轩拉着初衣,只一句,便让初衣心无怨言,静候良人归。
等我,河畔桃花烂漫时,便是家轩归来期,我定娶你。
初衣姓纪,自幼丧母,父亲对她疼爱有加,虽说纪老爷官高三品,却怕初衣受了委屈,一直未娶。马家也是江南数一二的名门望族,初衣打小便与家轩甚好,也算青梅竹马,门当户对了。
初衣二八时,马纪两家便为他俩定了婚事。定亲那天,初衣一直记得,家轩许诺功成名就时,便来娶自己。不久,家轩进京赶考,便离开了初衣。
初衣哪知,家轩这一走,三载未归,让她失了魂。不料,父亲因受同僚犯案牵连,疾病抱身,长辞于世。这一击,让初衣坍塌了天。家中仆人四散,有人劝初衣,去长安投奔亲戚罢,也可有个落脚处。初衣不听劝,留了下来,她要等,等她的家轩。幸好打小便爱唱戏,尤其那扮相,让人犹怜。初衣便进了戏班,以换个温饱,天灾人祸,初衣不怕,怕只怕,去了长安,家轩归来,如何找得到他的初衣。
初衣不是没想到投奔马家,无奈马家在一年后也搬离了江南,初衣打小性烈,虽有马母万般劝说,她自知,马家若没有家轩,她,呆不了。
初衣扮相纯楚,甚得看官欢心。今日的许言又坐到了中间座儿,他细细赏戏,微微和着拍儿,那明亮的眼,宽朗的额,面皮白净,骨子里透着俊朗飘逸。媒人踏破门,她却只情定初衣,初衣的每一出,他必到,对初衣,照顾有加,却甚得有礼。
许言记得﹕初见初衣时,俩人因赶路撞在一起,散了初衣一地的线,许言忙弯腰捡拾道歉,初衣浅浅一句﹕“公子多礼了”。那细润柔暖之声加之受了惊吓只觉更加动人的颜让许言顿了神,等许言回过神,初衣已远去,那纤瘦的背影,在青石板上留下苍白清浅的影子,一步一步,有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倔强孤独。
许言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心疼,呆呆地望着那个身影走进戏班大院里,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开。自此,许言成了戏班的常客,只为初衣。初衣知,许言,负不起,便从不言。
溪河边的桃花这几日分外妖娆,刺得初衣泪眼朦胧。这一出的《牡丹亭》,大好团圆,却唱的她支离破碎。初衣心里也怕,她怕家轩找不到她,她更怕,家轩忘了她,如了李甲,负了十娘。
戏班这几日特忙,新上任的知府邀初衣的戏班前去助兴。据说新任知府是新科状元,御赐的驸马爷,来江南做知府,他是主动恳请的。班主交待唱《西厢记》,初衣唱莺莺,许言做了张生。初衣才知,许言的张生,唱的人人动容。
丝竹管弦,锣鼓震天。
初衣扮好相,与许言登了台,未开口,便被看台下灼灼的桃花烧了眼,她望穿桑田,梦醒月落,等待桃李花林几载的良人,他未食言,桃李烂漫时,家轩归来期。可未娶初衣,他是新任知府,是即将成婚的驸马爷……
到了底,初衣与许言唱完了莺莺与张生,临下台,许言道﹕“我为你愿做张生”。初衣背一僵,回头看到了那依然俊朗飘逸的温润眷恋,莫名心暖。又看了一眼呆了住的家轩,便下了台……
听说,初衣唱完这一出,便没了踪迹。
听说,新任知府违抗婚约,只为了一个戏子。
听说,有位公子日日等在戏班,临了,会哼上几曲……
春去秋来,时光如江水,滚滚流逝。
一座清幽小院,小轩窗里,菱花镜里,有位女子静静坐着,手持黛笔,细细的描着眉。
院子外头,花开正兴,婉转婀娜,香气宜人。
有叩门声起,一个男子,在木栅栏外朗声问道:“可有人在,寻口水喝?”
她听着熟悉的声,行至门口,月影万变,轮回千载,四目绵绵苍海霜,他与她,仍旧,只如初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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团工委记者站
2011年12月20日